先验与偶然
——贵州大学“文科讲坛”第49期
暨哲学学院“国慧”哲学之光系列讲座(第九十七讲)成功开讲
2025年9月20日下午,贵州大学“文科讲坛”第49期暨哲学学院“国慧”哲学之光系列讲座第九十七讲于贵州大学思贤楼208会议室成功开讲。南京大学哲学系博士生导师张力锋教授作了以《先验与偶然》为题的讲座。讲座由中国逻辑学会因明专业委员会主任、贵州大学佛教量论因明研究院院长、哲学学院博士生导师张连顺教授主持。
张力锋教授指出,西方哲学史的一个传统即认为先验(apriori)获得的知识都是必然性(necessity)知识,与此不同,后验(aposteriori)获取的认知都是偶然性(contingency)知识,这一传统始自唯理论者笛卡尔,而此后康德将先验/后验归于认识论范畴,必然/偶然归属形而上学范畴,对其进行了更为精确的表述。当代哲学家索尔·克里普克(Saul Kripke)则认为,隶属形而上学范畴的模态性与人类的知识无关,从而切断必然性/偶然性与先验性/后验性之间的康德式联系。他为“先验偶然性”论题所给出的“巴黎标准米尺论证”来源于维特根斯坦(Wittgenstein)在《哲学研究》中给出的例子:“有一个东西,我们既不能断言它是一米长,也不能断言它不是一米长,那就是巴黎的标准米。当然,这不是赋予它任何显著的属性,而只是表明在使用米尺度量的游戏中它的特殊作用。”维特根斯坦认为巴黎标准米尺S是公制长度度量的标准,关于它的长度没有事实问题(真/假),只有规则、规范问题(正确/错误,恰当/不当),因此断言它的长度是没有意义的。
克里普克反对维特根斯坦的见解,认为S作为一个物件有其公制长度,在参照S确定米制体系的人那里,“巴黎标准米尺在t0时刻的长度是一米。”(简称“米句”)是一个先验真理。不过,在克里普克看来,引入公制长度度量单位“米”的方式虽然是先验定义,但仅是“固定指称”,而非“给出意义”的同义定义:“通过规定‘一米’应是一个严格指示词,它指示实际上是S在t0时刻长度的那一长度,我们就为短语‘一米’确定指称。”(Kripke 1980,p.56)既然“一米”是严格指示词,而“巴黎标准米尺在t0时刻的长度”是不严格指示词,“米句”就是一个可能不为真的偶然真理,从而构成一个先验偶然真理实例。
克里普克继承康德以来视先验性为认识论概念的传统,但并不满意将“先验真理”理解为可以独立于任何经验而获知的做法,认为真理的先验性也是相对而言,即一个人基于先验证据获知的真理,可能在另一个人那里是通过经验获取的。在他看来,一个真理的先验性或后验性是指知识是否能够仅仅通过语言分析或者需要借助外部验证而获得。
克里普克的弟子萨蒙(Salmon)则提出对其师的反对意见,认为:真是成为知识的必要条件,因而,确定语句为真的方式决定着知识的先验性/后验性。确定“米句”的真值,需要测量巴黎标准米尺S,将它与某一特定长度M(即一米长度)相对照,以确定它的长度是否与M相同。既然测量、对照都是一种经验的实证行为,“米句”就不是一个先验获取的真理,而是一项后验知识。进而,张力锋教授详尽解析了萨蒙对“米句”先验性的异议。
最后,张力锋教授提出“重构先验偶然性论证”,他认为:“巴黎标准米尺论证的困难在于严格指示词理论太弱,‘一米’的全部意义就是严格指示的那个长度M,只能说明‘米句’是一个偶然真理,不能表明它也是一个先验真理。”其分析认为“米句”不是“定义”,因为定义的语句或内容与语言外世界无关,没有真假可言,不是断言;也不包含探索、观察外部世界的内容,属于某种独立或先于经验的范畴。由于定义仅代表元语言层面的语义学规则,是有关对象语言的一个语言学约定,因而也不可与按照约定为真的分析真理或逻辑真理相混淆,定义是约定自身。因此,“米句”不能视作定义,否则就不是有真假值的断言,只有先通过定义赋予“一米”意义之后,它才具有或真或假的语义属性。于是,要说明“米句”的先验真理性,关键取决于“一米”的定义究竟指派了什么样的意义,使得“米句”无需经验的考证,即可确定为真。
此外,“一米”也不是“固定指称”,如果固定指称定义为“一米”提供的全部意义是特定长度M,那么“米句”表达的全部意义也就是单称命题<M,“S在t0时刻的长度”>。若仅以此为依据,则确定“米句”为真的惟一认知通道当然只能是测量、对照等经验手段,它不可能是先验真理。若以固定指称为由,可以说明“米句”是先验真理,则众多只能归入经验知识者也都将成为先验的(命名语境里用以固定指称的摹状词被刻意从语义中略去)。
故此,张力锋教授提出其对“先验偶然性”的论证,即以索引性表达式作为直接指称词项。首先是反驳萨蒙对克里普克的批评,张力锋教授指出单称命题的真值确定并不都是只能使用经验手段。并且其引用卡普兰(Kaplan)的例证及其分析证明由于特征的功能是在使用语境里生成内容,凭借特征能否确定一个语句或其所表达内容(命题)的真值,应限定于(with respect to)作为特定赋值情形的使用语境,即现实世界。因此,所谓先验/后验的区分,实际是相对于使用语境,与一般意义上的赋值情形(可能世界)不直接相干。最后,张力锋教授指出,对“米句”先验性的论证应认为:作为一个度量单位的名称,“一米”与自然物质名“水”一样有理由视作索引性表达式。在克里普克的固定指称定义中规定长度度量单位名“一米”的特征包含以下使用规范:直接指称词项,用以指示语境世界里巴黎标准米尺S在t0时刻的长度。随之,在实施定义的语境世界(我们的世界)它表达的内容是一段特定长度M。当使用语境发生变化,不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一个特定语境时,“米句”却始终为真,因为巴黎标准米尺S在任一语境世界的t0时刻的长度都是它在那一世界的t0时刻的长度。因此,“米句”是一个先验真理,它仅根据特征即可确定为真,无需诉诸所在语境世界(作为赋值世界)里的实际状况或事实就可确定真值。同时,因为在我们这个世界(现实世界)的语境里,“米句”所表达的内容或命题是——<M,“S在t0时刻的长度”>它虽为事实,但在t0时刻的长度为M并非S的本质属性,因而这一事实缺乏必然性,是偶然的。综上所述,尽管“米句”是一个先验就可确定的真理,它所表达的命题(事实)还不具有必然性,它是一个先验偶然真理。
在交流讨论环节,张连顺教授等分别针对“如何理解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如何理解罗素的真与假”等相关问题与张力锋教授展开交流讨论,讨论内容主要涉及维特根斯坦哲学与罗素哲学之间的关系,对克里普克为先验偶然性论题所给出的巴黎标准米尺例的深入理解,以及所涉及的严格指示词、固定指称、索引词等。
贵州大学佛教量论因明研究院方岚副院长、汤伟副院长,哲学学院逻辑学硕士点负责人甘进副教授,体育学院陈宏教授,以及哲学学院本硕博同学参加了此次讲座。最后,张连顺教授做了总结,对张力锋教授缜密、真情的演讲表达衷心感谢!讲座结束后,学院师生与张力锋教授在思贤楼前合影留念。
图文:高文梅
一审:张连顺
汤 伟
二审:郭晓林
三审:黄 梅